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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的灵魂
PB00018020 李玲
第一次读到“竹林七贤”,是在余秋雨先生的《山居笔记》中。一篇《遥远的绝响》,在纵横时空的笔力中把嵇康,阮籍等等描摹得如夜空的寒星,如高山的积雪,如巅峰的仙草,如地角的极光,可仰望可膜拜而不可及,甚至连余秋雨都深感自惭形秽,“因为它太伤我的精神,那是另外一个心灵世界和人格天地,即便仅仅是仰望一下,也会对比出我们习惯的一切的平庸”,那时我正上高二,正是一个在应试教育下不甘折磨却又难以反抗,骨子里充满傲气和叛逆的少年,读到余秋雨笔下的阮籍嵇康,仿佛一下子找到精神的依托和敬仰,于是打定主意叛逆到底,宁可与笔林七贤隔世相和,宁可在众人眼中怪异疾狂,也要坚持自己的真性情,阮籍的那一句“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阮籍的白眼待人,嵇康的高傲与率性,“越名教而任自然”,很快就溶入了我的模仿中。我玩世不恭,我恃才放旷,我孤傲任性,把种种不合理的教育制度扔到一边,对身边的“书呆子们”白眼相向,我想,这才是坚持人生的真义,活得真实而自在,我要让我的生命,像“竹林七贤”一样闪光。
然而不久之后,我发现了“竹林七贤”光环下深重的内心痛苦。自己的亲身体会让我发觉这套举止的背后是内心苦苦的挣扎和求索,因为找不到真正合适的方法来释放生命的灵气,才会如此极端地狂放和纵意。他们的狂并非是一种解脱,实际上却是心性无奈的扭曲,一种非常消极而间接的反抗,而这种反抗在现实中其实是那么地苍白无力。
我开始怀疑,怀疑余秋雨笔下的圣贤们,是否也只是如你我一样,在尘世中苦苦挣扎而找不到解脱的灵魂?他们真的超凡脱俗吗?他们怪异的行为多是出于内心信念的坚定,还是内心极端苦闷的外在发泄?
然后我聆听到了选修课“中国文学专题”上老师的评说,“生命意识”,“从追求生命长高到追求生命密度与质量”,“服药——清淡——隐逸”。老师的口气很客观很冷静,不像余秋雨的文字那么故意煽情,老师讲出了整个连贯的系统的对生命意识的追索过程,从而使竹林七贤等人的言行显得自然多了,是顺着时代和思潮而下的,并不像余秋雨先生刻意渲染的那样超拔脱俗,他们的言辞清啸并非是“什么也抓不定”的遥远的绝响,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是思想的人在命运的压迫中挣扎的吟唱。
只有当被观察的对象降到与我们同等的位置上,我们才能真正去贴近他们的气息,贴近他们的心灵,体会他们的悲观喜怒。
人生是什么?人的真性情究竟如何?与社会约束的关系怎么处理?每个在社会中的人都会遭遇身不由已的情况,不得不违心,伪饰,压抑等等,每个人又都在求索人生的真义,生活的恰当方式。竹林七贤也一样。
一方面他们是成功的,他们的言行起了广泛的社会启迪作用,毅然砸开了顽固的社会束缚,一方面他们也是失败的,他们无法在精神与社会现实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以至于不得不走极端,行为变得怪异或者过度。
一方面他们是彻底的。历史上很难找出比他们更决断地挣逝礼教束缚的人。一方面他们又是不彻底的,他们摆脱不了尘世的种种牵线,他们孤独,他们苦闷,连自己也看不到道路的尽头究竟是不是光明。挣逝了一切束缚,反而不知该往哪里走了,不顾忌世俗的种种看法,反而失却了与社会的亲近感,除了友情,除了心中简单明晰的那个信念,他们的精神缺足够的依托,就像河水没有山谷使其婉蜓而美丽,就像茂盛的藤蔓没有笔架可以攀援而上,就像第一次进入广阔草原的人找不到方向。
但无论如何,他们努力过了,他们为自己的理想奋斗了,甚至付出血的代价。也给后人树起一座丰碑,他们是值得敬仰。他们的实践和教训更留给我们丰富的精神遗产,让我们少了许多无谓的心灵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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