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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颤动

 

PB00206039 阮文婕

 

《中国美术作品鉴赏课》上了大半个学期了,有一天王老师忽然让我们写论文。

在教室里,咬着笔头,想大发一通美学专论,可是我写不了我向来深恶的空洞的理论和无聊的评论。我具有的,只是内心深处的对美的一种深深的热爱。是的,这是认识美的根源。

妈妈常说我的心已经老了。因为我更热爱渐沉沉的夕阳和凋残的败叶。

带上你的短笛在夕阳西下之时去找一方安安静静的池塘,静静地咀嚼美吧。拉起二胡,《二泉映月》、《胡茄十八拍》,什么都可以,只在意境。金风过处,一棵瘦弱的枯草瑟瑟发抖,安静的湖撩起层层涟渏,在这如诗的境界中,你会感受到一种凄凉的美。它不是绽放的玫瑰,轰轰烈烈,手举大旗,大呼曰:“我开放了!看!我多么美!!”它也不是寒夜的昙花那样短暂几乎没有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的逝去了。它安安静静地缓缓地到来,又安安静静地,缓缓地逝去,然后带走你的几颗泪珠,送给你的心灵一种醇醇的凉意。

这如此洁净的感受,在这喧嚣的社会中已是难得的了。

我不想把这篇文章写得多么正规严密,只是想抒发一下心灵最深处的一种真挚的感受。在这社会中,时常令人感到孤独。昨天,坐在汽车上,路边光秃秃的白杨飞快地迎面打着招呼,——它们都是穿了白白裙子的了,为了冬天能暖和——几座褐色的屋子痴痴地蹲在棕色的土地上,瞅着往来匆匆的铁皮箱。田里都已收割完了,只剩下一丛丛扎扎的槄梗。天灰灰的忧郁让人落泪。不时地会有一两只黑黑的雀儿,啁啾着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用嘶哑的声音划破萧瑟的冬。在这样一种可怜可爱的美中,人都生硬地打扰看她。生硬的铁被制成各种各样的不和谐的机器,冰冷着本就冰冷的冬,某种器官的振动发出各式各样的怪声。气势汹汹的争吵,红红的突出的眼珠,涨紫的发亮的脸,匆匆的不安静的脚步,撕裂着这温柔的和谐的美。

喜爱杜甫的《竹里馆》:“独生幽巢里,弹琴复长啸。”那种感受我有过。那种心境很美,很美。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充满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艾青的诗写得真好。为什么我的心中常充满感动?因为我对这自然万物爱得深沉。真实朴素,没有一丝矫饰,没有一点做作,自然它有一种清清净净的美,美得令人心醉。

我不禁有些愧疚了,繁重的学业使我丢失了这样恬静真实的心境。整个大一,我都在陀螺般的机械运动着,各种希腊字母和阿拉伯数字和英国单词侵呑了我的内心,我遗忘了我的真爱!我就像一个集装箱,不停地填塞着陈旧的货物。

王老师的课,让我找回了我的记忆和灵魂。我想起了小时候去爷爷家,坐在牛背上看爷爷转一个青白的石磙子,于是当爷爷用钢叉把金黄的稻草堆成一个圆圆的小屋后,鼓鼓的稻粒就留下来了,于是傻乎乎地就抓着往嘴里塞,立即又在爷爷的憨笑声中龇牙咧嘴地吐出来。

想起了小学时在家后的空地上种青菜和枙子,还有可爱的蓖麻——现在早已不知魂归何处了。养的小娃娃鱼死了,我怀着犯罪的心情流着泪把它埋在枙子花下,还特地用玻璃片为它立了一个小碑。

想起了高中时的每个清晨和黄昏都会踏着看露珠或余晖去家门口的池塘边读书,当第一抹阳光为我报上金沙时,当一群群的暮鸦驮着日色飞回来时便仿佛有什么跳动的精灵,开始拨动我的心弦了,我为它吸引,为它陶醉了。

黄昏了,灰黄的天空,灰黄的空气,半弯惨淡的凉月印在天上。斜倚石凳,倾听风声,俯视汩汩流水回忆过去清纯而幸福的生活时,不觉又是“清泪斑斑襟上垂”了。

“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说罢又一声苦笑——天方夜谭。

这无聊,嘈杂,枯燥,死水的人生啊!

深夜了,听不见蝈蝈儿蛐蛐儿们的呼朋唤友,北风肆意地摆弄着我的头发,路上的晚归的人,也个个是缩头缩尾瞅你一眼,茫然地又匆匆赶他的路了。令人窒息的天幕慌忙地往自己黑乎乎的脸上贴上几颗闪着微微银光的星星,滑稽地让人悲哀——你居然也拥着这样活泼泼的生命呢!

室友的鼾声又响起来了,轻微,怪诞。屋子里黑黑的,只有一抹冰冷的月光在苟延残喘。于是轻轻地叹口气钻进冰冷的被窝蜷缩着又睡着了。

梦里,我又奔跑在油菜花丛中放风筝了,我笑着,跑着快乐得像头小羚羊,爷爷照例拍着他那头老黄牛,憨憨地笑,一只小蚱蜢跳到我手上一抖,吓得又跳开了,天空飞着小鸟儿;茎杆间的蜘蛛网映着湛蓝蓝天空,恍惚中还可以数得出那网上的线条和黏在上面的蚊子和苍蝇;树木、烟级、云缕都温柔地溶入潺潺的泉水声中了。

很美,然而,只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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