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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与屈原之死
PB01010011
高巍
6月4日之夜,一群人在电视里怀念200年诞辰的普希金及他的《自由歌》等激情诗句。一直以来,普希金如拜伦、雪莱、雨果、歌德等诗人一样,是被我所拒绝阅读的。作为现代的中文学生,各种现代主义思潮澎湃而至,也许是潜意识里对现代主义艺术的崇尚,环境和时代造就血液里流淌的更多的是梦幻,变形、象征和超现实,对主体意识,对纯粹艺术的渴求涵盖了一切。普希金被我排斥了,我认为普希金不属于艺术。而波德莱尔、洛尔伽、埃利蒂斯、艾略特之类却纷至沓来。回想起来,隐约间记得普希金有句:
“相信吧,一切都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都将成为美好回忆”
其余的,仅知道他对爱情的全身心投入和对“自由”那充满浪漫激情的歌唱,对专制暴政的诅咒,至于如何歌唱,如何诅咒,全然不知毫无印象。除外,留在我记忆里始终不灭的是他对十二月党人活动的参与。十二月党人,这个名称,比“普希金”更能激起我的兴奋点。普希金用诗歌激励他们鼓舞他们。就此,我对普希金深怀敬意。有这么一事,十二月党起义失败,刚即位的沙皇尼古拉一世为收买人心召回被长期流放的普希金。沙皇问他,假如起义时他在彼德堡,他将做什么,普希金明确回答:会在起义者的行列里! 面对沙皇,这是勇气、正义和狂放的充分体现。一个人人格的体现。不久,他还写了一首诗托一个十二月党人的妻子,带到流放地西伯利亚去,在十二月党人中广为传诵。
“……
沉重的枷锁会掉下
阴暗的牢狱会覆亡
自由会愉快地在门口迎接你们
弟兄们会把利剑送到你们手上”(《致西伯利亚的囚徒》)
诗被十二月党人奥陀耶夫斯基应和,其中一句被革命导师列宁作为《火星报》的刊头题词,《火星报》名也从此脱化而来。这句我记得:
“我们惨痛的奋斗不会因此消亡
看星星之火即将燃成熊熊烈焰”
除了爱情,普希金,是革命者,或者说是革命的“号角”。死前普希金曾写过《纪念碑》:
“我所以能为人民所爱
是因为我曾用诗歌
唤起人们善良的感情
在这残酷的世纪”
“我歌颂过自由
并且还为那些倒下的人们
祈求过宽恕的同情”
我同意,同意普希金对自己的说法。诗在普希金手里是传达心声并唤起人们的武器。
诗在二千多年前的中国诗人屈原手里却是郁闷,悲愤的倾诉载体,不是武器,不是号角。今天,6月19日,中国的端午节。也许全世界仅有屈原一个诗人才拥有这么一个节日,一个延续了二千年的传统,一个有十来亿人纪念的日子。有时候我想,那些将粽子洒于汨罗江的人们,他们的良知和峻洁比屈原更光芒。那是我们的祖先,他们创造了屈原和更广阔意义上的中国文化。源远流长。普希金在这里黯然失色。普希金是一个人,一个本真意义上的生命,而屈原不是他一人,屈原是一种象征,一种“独立不迁”人格美的综合。“上下求索”精神的汇聚。我们崇尚屈原,并非屈原在楚辞文本上的贡献让后人敬仰。我的感觉是,屈原高贵,深挚的人格力量形成屈原的真正核心,他在《离骚》、《九章》、《天问》等二十五篇诗歌中的瑰奇绚丽而又流动微婉艺术美的创造,是屈原的外晕光环。投江而死,绝非“行为艺术”,而这一行为,正符合他卓然独立,不甘合污同流、以死殉理想的性格和境界,是屈原整个人格的最佳绝笔。没有这一绝笔,有屈原吗?
这么想来,屈原的死倒真有“行为”的味道。区别可能在于,屈原不是为了“死”的行为而去“死”的,也就是说,屈原的性格决定他的命运。他是非死不可的。他不投江就不是屈原了。他“死”这一行为,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屈原,让二千年来的中国人传诵和缅怀。值得传诵,也值得缅怀,每年的端午节很值很值。
而普希金的死值得吗?那个法国佬丹特士调戏他的妻子,用西方当时富有戏剧性的决斗方式来解决冲突。普希金负重伤二天后即死。一切为了一个漂亮的年仅25岁的女子冈察罗娃。我不敢说这是为了爱情,也不全承认这是为了名誉。但是一点是肯定的,普希金不想死,他想的是让对方死。决斗本身也不是行为,是解决手段。普希金的死,让后人知道普希金时一定更知道他的“死”,但这不是普希金的本意。歌颂自由和爱情的普希金不想死时死了,死得值或不值的思考却补充了“普希金”,延续,无可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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